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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前故事

枫桥,那场涛声是否依旧

2024-10-28 07:33:03

  白落梅原名胥智慧。栖居江南,简单自持。心似兰草,文字清淡。读者盛赞其文落梅风骨,秋水文章。主要作品《恍若梦中一相逢》《烟月不知人事改》《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》《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》《陈迹清欢》等。
  
  我曾无数次想象自己是姑苏城的过客,在一个红叶满秋山的季节,乘一叶小舟顺流而下。千年前的霜夜,一个漂泊的游子乘着客船经过姑苏城外,被点点渔火触痛了客愁,寒山寺夜半的钟声,却唤醒了迷惘的路人。
  
  江南就像一个梦,这个梦轻轻地落在每个人的心间。我自问是个清淡的人,却为了一场杏花烟雨,为了一剪庭院月光,便背着简约的行囊,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巷。
  
  站在古老的枫桥上,刚看过一场雁南飞,它们的离去是那么的坚决。而我像一只离群的雁,明知寒冷的秋霜会冰冻如流的记忆,却甘愿落在尘网,折翅敛羽。是舍不得寒山寺悠悠回荡的钟声,还是在等待千年前那个过客转世归来?
  
  千年了,星移斗转,沧海桑田,多少人事早已更换得面目全非。人间的情爱离了又聚,聚了又散。我甚至想过,回到千年前,我是居住在姑苏城外的贫女,守着一扇柴门,种植几树桃花,自酿几坛陈年佳酿,只为收留为寻梦而来的他乡异客。这里绝不是他们的归宿,只是给迷路之人一个避风的港湾。他们赏阅过水乡的风情,又将摆渡船只去远方。那一晚漂泊至枫桥的张继,是否会拴住客船,在柴门和我共饮一壶佳酿?又是否会讲述长安城的繁华、大唐天子的威严以及一个骚客行走于世的艰难?
  
  每个人心底都怀有一份诗愁、一点禅意,在繁芜的人生旅途中,只想结束波浪洪涛,找寻一片清宁。也许,只有在江南,这个可以用柔软的情怀来掩盖残酷的现实的地方,才觉得一枚枫叶比世间所有华贵都值得骄傲。
  
  枫桥下面的江畔,停泊着许多小船,不知道哪一艘里载着个忧郁的诗人,也在聆听寺院里隐约的钟声。同样是秋季,半江瑟瑟,潮落潮起,就像许多未了的缘分,为了邂逅等候于明夜的霜月。每个人都懂得江山易换的道理,可对于这个千年来早已更换无数回的风物,依托付真心。那是因为我们信任自己的多情,而忽略光阴的消减,原来是这样的无情。你在此处热忱不已,它在彼处冷眼相看。
  
  如果当年张继不曾在客船上吟咏这首《枫夜泊》,我也不会痴守在头,年年月月等待枫林醉染的霜天。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深,可以维系千年,任凭风尘起落,情怀不改。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浅,只不过是相逢刹那,转身便成了永远的陌路。
  
  友说,他很喜欢一句话:世间所有的相遇,都是久别重逢。我听了也怦然心动,原来人与人所有的相逢和别离,都有宿缘。在一场迂回的梦中,我开始读懂了禅味。许多翻来覆去的故事,其实到最后,都要回归简洁。就像张继的诗,因为简洁、真实,才会滋生出咀嚼不尽的韵味。只是不知道,什么样的黑夜,不需要渔火?什么样的船只,不需要港湾?什么样的青春,不会老去?什么样的相逢,不会错过?
  
  既然决定了悲欢聚散,就默默地承担一切结果。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读累了世事,看淡了人情,那就来到枫桥,乘一叶孤舟,顺水而下,任光阴带走,永不回头。只是,寒山寺那远去的钟声,是否会在梦里,萦回一生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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