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农历腊月二十八,青银高速陕西吴堡县黄河大桥上,往来车辆已不是很多,有位30多岁的青年男子,木然站立桥栏边,毫无表情地远望着吴堡方向。他正盘算着从这里纵身一跳,结束他的生命。
如果他当时跳下去,就不会有这样的评价了任直平创造了中国的两个奇迹。一、他改变了中国五千年来流传下来的一句话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二、在大批企业家因高利贷资金链断裂,最终走上逃亡、自sha、进监狱的三条出路时,他竟然能自救救人。借贷扩张任直平的家乡,因吕梁山脉由北向南纵贯全境而得名。在这个贺龙曾经生活、战斗了11年的革命老区,如今却漫山遍野盛开着一种名为高利贷的罂粟花。
任直平说:就我们一个市,70%~80%的企业都借过高利贷,因为高利贷逃亡的企业家就有好几百人。1996年,偶然一桩生意让任直平半个月内赚了3000元,由此点燃了他的赚钱欲望。最初选择了摩托车和地砖生意,惨败。重整旗鼓后,任直平筛选了几十个项目,决定利用当地富存的耐火原料矿藏,开办一家中阳顺发耐材公司。定好的设备差1万元提不出来,任直平借了平生第一笔高利贷,月息5分。高中时的同学王锦荣从妻子的保险箱里把房产证偷了出来,替他做了抵押。任直平du*对了。仅三年半时间,他就把工厂由最初的100多万元,发展到了固定资产4000万元的大厂。就在企业刚刚走向成熟的时候,耐材市场出现了疲软,任直平决定再投入2000万元建新厂搞技改,向高科技迈进。人往往再次得志时,会忘掉曾经所有的挫折而更盲目自信这是任直平后来的痛悟。正是看似无风险的扩建,让他在茫然和懵懂中,脱离了贷款艰难这一实际,一头栽进了高利贷的漩涡。在那时,任直平的企业已经有诸多荣誉接踵而来。省工商联文化建设示范单位、吕梁市光彩事业先进集体、中阳县支持公益事业先进个人。他曾经出资40万元为郝家岭村修通了四级沙路,又出资20万元修建了宁乡镇村通油路,在吕梁是知名的爱心企业家。但这样一位企业家,依然无法从当地银行拿到一分钱贷款。为了及时投产,任直平力排众议借高利贷。开弓没有回头箭,不知不觉间,他欠下了1800万元,涉及放贷户16个,月息60多万元,而且是按月结提前扣。经过一年的技改扩建,顺发公司规模达到了固定资产7000万元,成为吕梁耐材之首。市场也不出所料地好转了,2008年,耐材产品供不应求。价格翻了数倍。然而生产利润赶不上庞大的高利贷付息。而任直平又意气风发地投资了不成熟的民心工程,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吕梁的高利贷方式和利率是很可怕的,假如借1000万元,月息4分,几乎所有的企业家都以为3年付的利息是1440万元,本息一共2440万元,其实最后付出的利息是5540万元。中间这4100万元,就是被利滚利吃掉的。任直平曾经在银行工作过,懂金融,然而他都大意了。更不用说当地许多企业家,初中都没有毕业。复利公式,要到高中二年级才能学到。被高利贷吃垮2008年,金融危机袭来。而高利贷,这个疯狂掠夺的魔窟,则让吕梁付出了二次金融危机的惨重代价。
这就像一场台风刮过来,迎头而上的都垮了。吕梁大大小小跑了几百人,不少曾腰缠万贯风光一时的人物一夜之间蒸发,仅中阳县春节前后就有几十人逃亡。他们逃之前都是很诚信的,连一点迹象都没有。这些放贷给我的人也开始提心吊胆。大家在想,下一个出逃的会不会是你任直平?一两万元利息延付三四天,他们就会追上门来,不仅恶言恶语,甚至威胁相加。要账的电话经常在夜半响起,拿起手机来,会发现同一个人的16次未接来电。躺在病床上,身边都围着七八个要账的。2008年的除夕夜,举国欢庆万家灯火。任直平的家里漆黑一片,满屋狼藉,没有一丝过节的迹象。他和两个孩子围坐在窗前默默看着妻子落泪,你何时能反省反省,折腾半天折腾出啥结果?算一下你这几年给了别人多少钱,4000多万元利息给别人了,大过年的还有这么多逼债的,连个看病钱都没有留下,往后怎么活一向忙忙碌碌、头脑发热的任直平,第一次感到脊背发凉不寒而栗。你的弟弟、姐姐、老婆,他们在你困难的时候,都不懂高利贷的危害性,想尽了办法借钱来帮你,结果最后把这些亲人都套住了。一个人要sha你并不可怕,怕的就是你最亲近的人指责你,你的心里很悲凉。企业家为什么自sha?不是因为放高利贷的人有多可怕,而是他们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人和那些真正的朋友。腊月二十八,站在黄河边上,任直平痛心疾首地大喊:我做错了什么?我怎么活到了这种地步?我该怎么办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