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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前故事

最远的距离是咫尺天涯

2024-10-28 07:33:03

文章摘自每一种孤独都有陪伴

爱了,就渴望与爱人合二为一。

然而,这种渴望,太多时候的意思是,你当融入到我的世界中,融入到我的梦想和我所熟知的逻辑中。相应的,爱人也执著于这种渴望中。于是,相爱成了强加,合二为一的渴望成了要消灭彼此存在的战争。

由此,最远的距离便成了咫尺天涯。

语言学家保罗,想教会他的狗罗丽说话。

因为,当保罗的太太、一个著名的面具制作者露西从自家院中的苹果树上摔下身亡时,罗丽是唯一的目击者。保罗猜太太是自SHA,但不明白太太为什么会自SHA,他想罗丽一定知道,所以决定教它说话,希望它用人类的语言告诉他答案。

这个想法很奇幻,因而这本小说也多了一些奇幻色彩。

保罗的这个想法并不孤独,在他之前,一些男人已做了这种努力,而且还有人似乎成功了。一个叫贺里斯的男人给很多狗做了手术,最终一条叫“小J”的狗学会了说话,据说它开口求救,并在法庭上说“可恨”、“很痛”和“兄弟们死了”等,从而给贺里斯带来了5年徒刑。

同事和朋友都认为保罗的想法太荒诞,但贺里斯给了保罗力量。他参加了一个由教狗说话的男人组成的团体,但在看到小J的那一刻,保罗发现,被改造出拥有类似人脸和人的喉咙的小J只是发出了一些类似人的语言的音节而已,那不是“说话”。

因此,他放弃了这一努力,罗丽没有学会说话。

这是小说的一条主线。

小说的另一条主线,是保罗对露西的回忆,从两人相识一直到露西自SHA。

既然第一条奇幻的主线没有找到答案,答案自然就藏在第二条平淡的主线中了。

因为强加,爱成了咫尺天涯

读懂第二条主线,便会明白,露西之所以自SHA,是因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,她认为自己乱发脾气的这一部分是“坏我”,她接受不了。为了不让“坏我”控制自己并伤害爱人,她选择了SHA死自己。

自然,这和保罗也有关。尽管保罗无比爱她,觉得她便是“整个世界”,但当她几次失控时,他的确做不到仍然接受她。

这验证了露西自己的逻辑:最爱她的人也接受不了她的“坏我”。

保罗完全不懂露西的这一面,他只看到了露西的“好我”:美貌可人,善解人意,才华横溢……

大多数时候,露西展示的是“好我”。于是,保罗一直以为露西是“好端端的”,却不知道露西的“好我”是她努力得来的结果,同时一直在极力压制她的“坏我”,每当“坏我”突破这种压制而一时控制露西时,她都有想SHA死“坏我”并SHA死自己的冲动。

露西一直在给保罗讲她的绝望,但保罗一直没有重视这一点。

譬如,露西不想要孩子。她喜欢孩子,但她不敢要,因为她认为自己会是个坏妈妈,她担心当“坏我”控制自己时,她会伤害孩子。

保罗知道露西不想要孩子,但他完全不懂这是为什么。尽管露西几次谈到了她的担忧,但保罗仍执著于自己的欲念上。他渴望要个孩子,一直在寻找机会说服露西,当露西有一次说“我猜我应该可以”做一个好妈妈时,他欣喜地记住了这一点,并把它当作证据,准备当露西一旦反悔时,他可以把这句话拿出来反驳露西。

然而,当露西说这句话时,她其实已有身孕,并频繁地做梦,梦中总有信息说,你不该有孩子。

当读到露西写在日记本上的梦时,保罗心碎了。本来,他恨露西“在结束自己生命的同时,还心知肚明地带走了另一个生命”。但这时,他才知道,怀孕给露西带来了多大的困扰。

保罗是在读到文字时才明白了这一点,但其实,露西一直在对他讲,她是多么惧怕做妈妈。

为什么他就是不懂露西的痛苦呢?

因为,他执著在自己的梦想上,执著在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的渴望上。他想把梦想和渴望强加在露西的身上。于是,他对露西的痛苦视而不见,并一再试图说服她要个孩子。

因为这种强加,爱便成了咫尺天涯。

原来,我以为,我的专栏中的“解梦”文章非常受欢迎,因为每次文章一见报,都会收到大量的读者来信。但后来我发现,所有来信都没有谈到我的文章所解的梦,所有来信都在说自己的梦。

显然,我们对别人的梦不感兴趣。

并且,越爱一个人,我们越渴望将这个人纳入自己所梦想的世界中。

我们常幻想,爱就该这样的境界——我不说他都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,并很高兴地实现我的想法。我们也常说,我不会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,但如果有人爱我,他就得为我改变。

如此一来,爱人作为一个人的独立性被抹SHA了,而仅仅沦为了“我”实现自己想法的一个工具而已。

于是,身体的距离越近,心灵的距离就越远。

这也是他人即地狱的缘由。

站在对方的角度,理解便可达成

保罗感受过这一点。他的前妻莫拉很爱他,但她唠叨,并常对他说“你爱我就该按我的要求去做”,最终令保罗离开了她。

然而,当和露西在一起时,保罗也做了很多同样的事。

当我们执著于自己的逻辑时,我们永远看不懂别人,而我们又如此渴望理解与被理解。于是,荒唐的想法出现了——我不懂,那条狗应该懂吧。保罗参加的那个教狗说话的团体中,一个男人的太太跟其他男人走了,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,于是产生了和保罗同样的想法——他妻子养的那条狗应该知道答案。

其实,达到理解并不太难,只需要你站在对方的角度上,认真地尊重对方的逻辑就可以了。

露西做过这样的努力。她特意做了两个面具,一个以她的脸为原型,她要保罗戴上;一个以保罗的脸为原型,她自己戴上。然后,她以他的角色说话,并要他以她的角色说话。这是对理解的渴望。

而她,也努力活在他的梦中。一次,她梦见自己是个作家,非常有名,但却只写过一句话:“忆起我穿白纱的妻子。”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悲伤的字句,完全不管这个作家是否写过其他的句子。

作家,即指保罗这个语言学家。露西一次穿白纱与保罗--,所以“忆起我穿白纱的妻子”,即指露西早已有自SHA的意念,但当她站在保罗的角度看时,发现这是“有史以来最悲伤”的事情。由此,她懂得保罗承受不了,才一再推迟了自SHA的日期。

可惜,保罗不懂得露西的这些悲伤。当他看到露西在最后一次发脾气时弄坏了父母送他的金笔时,他没法再做到尽快原谅露西并拥抱她的脆弱,他还第一次有了和她分手的念头。

第二,露西便自SHA了。

露西这次发脾气,也源自保罗的强加。他想把露西从抑郁中拉出来,于是自以为是地设计了几个面具,想借此给露西找点事做。然而,露西一再说过,她只会根据自己的灵感做面具。当保罗一再坚持让露西完成他的设计时,露西再一次崩溃了。

圣经·创世纪中写到,原来人们说一种语言,他们齐心协力要建一座通塔,上帝想阻止这个工作,于是让人们说不同的语言,当语言不通时,这个塔便建不下去了。这就是“巴别塔”的含义。

当理解不存在时,一个关系便成了巴别塔。

最后,保罗深深地懂得了这一点。他并没有太责怪自己,因为尽管他参与制造了巴别塔,但露西之死主要还是她陷入自己制造的巴别塔的缘故。尽管她做过站在保罗的角度看问题的努力,但她却没有看到最关键的一点:她的所谓的“坏我”,其实对保罗并无太大的SHA伤力。保罗是生气了,是感觉到了受伤,但每次他都愿意去抱慰她的痛苦。

所以,小说最后,当一个女子想和他约会时,他略犹豫后答应了。

露西的客户们,喜欢露西为他们死去的亲人所制造的非写实主义的面具,喜欢将这些面具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,这样可以看见面具便想起死者。但保罗明白:

我努力记住她原来的样子,而不是那个为了安抚我的悲伤而被我建构出来的形象。

记住她原来的样子,就是我能送给我们彼此的最佳礼物。

如实地看到恋人的真实存在,爱恋人本来的样子,而不是自己头脑中建构出来的形象,这也是我们活着的每个人应该努力做到的一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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